她雖是個大家閨秀,可她也是混跡軍營多年的人,母親總說她是個皮猴,沒個姑娘家嫻淑的樣。
父親總說她投錯了胎,應該是個兒子,說不定比三個哥哥的成就高。三個哥哥又寵她如他們的女兒,簡直是有求必應,所以經常隨著他們入軍營,那是在正常不過。
在軍營里見的多,學的也多,各種身份可以說是信手拈來。
“小兄弟,你認識廖生?”
隨著隊伍出發,陸青璃又故意裝作體力不支,蔫頭耷腦漸漸的掉了隊,與前面的距離慢慢拉大。
走在身邊的一個人,似是拉家常的小聲對著她問。
陸青璃看向他,面上露出短暫的迷惑,不解的反問:“廖生?誰?”
男人見她這般,心下奇怪,“就剛才出手幫你的人,他叫廖生,你不認識?”
陸青璃恍然大悟,原來他叫廖生。
“不認識。”
男人倒也沒有什么壞心思,可能是覺得長途漫漫,難得有件稀奇的事聊聊。
他笑著說道:“他啊,是咱們襄陽城最大的鏢局,廖安堂的公子。怎么說呢,應該是庶出的公子,不然廖老爺子可不舍得把他送到軍隊里來。”
難怪他會點拳腳,原來家里是開鏢局的。
陸青璃默默的聽著,也不答話,也沒有表現出很是好奇想要聽下去的急迫,就那般漫不經心的跟著隊伍前進。
男人也不在意她無精打采的樣子,實在是這個廖生是個冷情的,據他了解,在廖府,除了他那個弟弟,廖家其他人的生死他都毫不在乎。
可今日,廖生竟然出手幫了一個連認都不認識他的孩子,這太奇怪了。
“我聽說,廖生這次來當兵,是替他上頭一個庶兄來的。雖然檄文上說了,凡是年齡適宜者,每戶必出一人。”
“但是有錢人家哪個不是出錢保下兒孫免受戰爭之苦,可廖老爺子直接讓廖生來了,可見這廖生在廖家還真的如傳言那般,妾室生的永遠都是用來犧牲的。嘖嘖...”
陸青璃聽了,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,這讓男人終于有了一點興致缺缺,同時又有些尷尬。
任誰在那里講的口沫橫飛,聽的人無動于衷,都會覺得沒有面子。
但是一想到廖生對陸青璃的態度,他打著哈哈,搓搓手快走幾步,嘴里嘰里咕嚕的說了些什么。
陸青璃只當沒聽見,繼續慢騰騰的往前走。
一路下來,再也沒人鬧事,也沒人大聲講話,所有人的體力都有些吃不消了。
毒辣的太陽,用最后的金黃,掙扎著灑滿邊關一望無際的山巒,就著最后的余暉,暮色天際下朦朧的山脊,層層疊疊。
長龍似的火把,彎彎繞繞的綿延數里,明明滅滅間,極為的壯觀。
陸青璃站在山腰處,往山下蜿蜒的火光看去,一種久違的澎湃之情油然而生。那一年,她亦是如此的跟隨在父親的身邊,操練著保家衛國的士兵們。
那時候的自己,唯一的想法,就是驕傲,一種身為父親女兒的驕傲。
可現在,她除了陸家血性凝聚出來的澎湃,剩下的只有痛惜的憤恨,一種對趙氏皇朝毀天滅地的仇恨。
“天太黑了,小心掉下去,連個尸體都找不到。”
冷幽幽的聲音,突兀的在她身后響起,不用回頭都能聽得出來,是廖生。
兀自說完的廖生,簡直是腸子都悔青了,說好了不在理他,怎么就這么賤呢,上桿子去找氣受。
實在是這小子站在懸崖邊,裹在昏暗的夜幕下,單薄的脊背透著孤寂的蕭條,讓人看了不由得心生可憐和擔心。
被自己氣的半死的他,也沒想著陸青璃會給個反應,氣惱的抬腳想要走人。
就見陸青璃轉身,背光的雙眸看不清神色,聲音卻一改先前的懦弱小心,鄭重的說道:“謝謝。”
雖然她不需要他的好意相幫,可骨子里的教養支配,還是要說一聲的。
說罷,身影一晃,插入了隊伍中,很快隱進了黑暗。
廖生傻傻的望著山下的火光,好半天才慢慢的回過神來,“我就說這小子...”
話沒有說完便閉了口,接著重重的呵了一聲,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,反正是憤憤不平的追上隊伍離開了。
邊關入夜后,氣溫差異很嚴重,白日里能將人烤熟的炎熱,夜晚里就能凍得瑟瑟發抖的寒冷。
好在這一支隊伍,幾乎都是襄陽城統轄范圍內的百姓,對于家鄉的氣候變化十分了解。
哪怕是在報名的時候,發放了統一的灰色兵服,他們也都各自帶了一件可以御寒的衣物。陸陸續續的有人受不了,開始從背囊中掏出衣服穿上。
走了一日的路,就算是常年勞作的莊稼漢,這會也都腳步虛浮,腿疼的很。沒有人注意到,從一開始就掉隊的孩子,這會卻走得步步沉穩。
半夜山路難行,無法騎馬的傳令兵,盡他最快的速度跑來,鼓勵帶著半脅迫的吆喝著,讓大家堅持,翻過這個山頭就到軍營了,若是有人掉隊便在山中喂狼吧!
連綿無盡的山林,狼群是必不可少的,所有人都下意識的繃緊了神經,憋著一口氣爬過了最后一道山。
入眼一望無盡的平原,冒出的燈光點點,像是草海中落入了星子,隨著夜風搖曳不定,映出了看不到頭的排房。
那就是...。大靖百萬大軍的駐扎地。
久違的軍營,讓陸青璃的眸子瞬間冷冽,瞳孔被身前的火把投射出了兩團璀璨的火焰,像是要將她清冷的雙眼燒出溫度來。
可惜,心是冰冷的,哪怕是熾烈的巖漿,怕是都捂不熱。
“終于到了。”
周圍有人長長的舒出一口氣,感嘆的自言自語。
“我這輩子怕是都沒有走過這么多路。”
“俺也是,原來想著軍營就在關外,就那么點路程,兩三個時辰就能到,可今日走過才知道,得走上一天。”
“你小子沒見識了吧?兩三個時辰,那是人家騎馬,咱這是用兩條腿,這能一樣嗎?再說了,去關外的路是這條嗎?這明顯就是帶我們走了遠路了。”
空苗說:
暫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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