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錦并不在乎魏舒的態度，依舊氣定神閑道：“魏國是一塊肥肉，所有國家都恨不得上去咬一口，然而最終得到這塊肉的，卻是大楚這頭悍狼。”

“楚軍攻破皇宮時，大肆屠殺魏國皇室，而當時魏皇有十個兒子，三個公主，本以為皆命喪楚軍刀下，卻沒想到最小的那個十皇子卻被一個太醫悄悄帶出了宮。”

“那太醫與十皇子的生母是至交好友，當年城破之時，十皇子還是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兒，被那太醫護在懷里，當成自己的兒子，悄悄從北宮門離開。”

顧錦輕輕說著，心底也有些疑惑。

在那種情況下，自然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個，那太醫究竟是怎么從北宮門逃出去的？

不過這畢竟是前朝的事，想要查起來也有些困難，所以她也沒有多想，頂多覺得那太醫有些手段罷了。

“而最后那位太醫卻沒有選擇遠走他鄉避世不出，反而一直待在京城，待在太醫署，最后還坐上了太醫令的位置，那位十皇子，也徹底成了太醫的兒子。”

“不過好景不長，那太醫因為給當今三皇子施針之時出了差錯，差點要了三皇子的命，即便最后救回來了，一雙腿也徹底廢了，楚皇震怒，隨即將他打入死牢，連誅九族，聽說那天晚上的太醫府，哀鴻遍野，血光紅透半邊天。”

顧錦說著，眼神卻看向魏舒的方向。

只見他全然沒了方才的平靜，氣息急促，額上布滿了冷汗，雙手用力握拳，眼中更是通紅一片。

“你到底想說什么？！”魏舒突然低吼道。

有多少年了？有多少年沒有人敢在他面前說這段往事了？

那些他刻意避開的，用自己血肉掩藏起來的記憶，如今被顧錦狠狠的剖開，將它顯露在人前，就像一面鏡子，照出了自己所有的不甘。

魏舒低低喘著氣，他仰著頭閉著眼，仿佛可以看到那天晚上魏府上空的滔天怨氣。

顧錦卻并未放過他，語氣越發快了起來，仿佛要將這一段記憶徹底釘在他的眼前。

“然而這一切并沒有結束，因為魏流芳唯一的兒子魏舒逸逃脫了，斬草不除根，春風吹又生，皇室當然不會出這樣的紕漏，京兆尹下令大肆搜捕，三日之內，京城風聲鶴唳，可即便如此，那孩子卻像是人間蒸發一般，從此再無蹤跡。”

她突然站起，微微湊近了他，聲音輕喃仿若耳邊低語，然而說出的話卻令魏舒整個人都炸了起來，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里，爬滿了血絲，如同惡鬼。

“魏公子，我很好奇，這么多年的茍且，心里應當不會好受吧？那些死去的人，不知道每晚會不會入夢哭訴，讓你為他們報仇……”

“閉嘴！”魏舒怒喝一聲，他瞪大了雙眼，那雙眼睛里，有恨意，有不甘，有無力還有一絲恐慌。

“你懂什么？你又懂什么！”他嘶啞道。

那些他努力壓制的憤怒，仇恨在這一刻如同洪水一樣爆發出來，像一卷卷瘋狂的浪花，拍擊的他耳膜轟轟作響。

“你以為我不想報仇么？我只是……我只是……”他眼角落下淚來，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找什么樣的理由來為自己的無能當借口。

“你只是沒有機會，沒有靠山，沒有實力。”顧錦替他說了，語氣冷肅，仿佛一道冰刺，重重的插進魏舒的心里。

他苦笑一聲道：“沒錯，你說的沒錯，我不能……我做不到……我甚至，不敢說出自己名字。”

顧錦沉默了半晌，才輕聲道：“如果我說，我能幫你呢？”

魏舒看了她一眼，那眼中滿是嘲諷：“你？你有什么本事幫我？是靠嘴皮子，還是憑你這個半死不活的身子？”

“不試試怎么知道？”顧錦并未理會他的嘲諷，對于她來說，魏舒是她棋盤上一個不可多得的旗子，如果利用好了，日后會是她一大助力。

魏舒聽完，并未直接表態，而是問道：“你究竟是怎么知道這些的？”

如果說她知道自己是魏流芳養子這件事倒不稀奇，可是連他前朝皇室遺腹子的身份都給扒出來了，這就有些令人驚訝了。

畢竟知道他真實身份的人，除了他自己都已經死絕了，而即使強大如紅樓，也并未查出他真正的身份。

雖說他對于皇子這個身份并不關心，可是一旦泄露出去的話，迎接他的麻煩可不少。

他心里想的是什么，顧錦自然明白。

畢竟若是換做她自己，她也不能無動于衷。

只不過現在不同的是，她手上有籌碼，而魏舒這件事，也并非他想象的那么簡單。

魏舒是前朝遺孤，不過是她前世偶然知道的。

當年大楚突發大疫，幾乎是瞬間席卷了多個城池，人人自危，惶恐染上疫病，大醫院諸位太醫日夜鉆研，也沒找出治療的方法，一籌莫展時，魏舒卻突然出現在京城，揮毫寫下藥方，疫病迅速得到了控制。

后來他便進了太醫署，更是一躍成了楚皇的心腹。

然而好景不長，沒過多久，就有人查到魏舒與魏流芳的關系，還順勢查到了他前朝遺孤的身份，當即一道奏折送到楚皇面前，認為魏舒接近楚皇是為了給魏流芳報仇，更甚之是為了弒殺君主，企圖復國。

更可笑的是，真相爆發的當天，魏舒親自給楚皇熬制的湯藥里就被查出來加了劇毒。

魏舒連反抗都來不及，就被禁衛軍斬殺在刀下。

而如果她沒記錯，當年那個上奏揭穿魏舒的人，正是楚江衡的心腹。

前世的魏舒，最終還是沒能報的了仇，反而將自己一條命給搭了進去。

顧錦想的有些出神，一雙眼空洞得沒有色彩。

魏舒瞧著，有些不耐煩的敲了敲桌子：“你在想什么？我問你話呢？”

顧錦回過神，將眼底的情緒隱去，聲音有些低沉：“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，重要的是我能幫你。”

她口口聲聲說能幫他，卻半點消息都不肯透露，魏舒如何能夠相信，當下便道：“你說你能，那你倒是說說，你能怎么幫我？你是有權力？還是有實力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