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第一次見到陳子爍本人,是在我十六歲的生日宴會上。
他當時剛剛出演了少年李世民,整個人玉琢無雙,站在那里如同每一個女子心中的白月光,當然,我也不例外。
我從車上走下來,保持著淑女的姿態(tài),走到他面前,笑著對他開口:“你好。”
我想,一般男人應該都喜歡這樣的女人吧。
不卑不亢,明媚艷麗。
可惜我算錯了,陳子爍可不是一般人,他無視我在香城的地位,冷冷的對我講:“你好,慕小姐。”
我愣了一愣,隨后笑的美艷奪目:“叫我安歌就好。”
他沒再開口,我看著他的臉,終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溫潤如玉。
生日宴會很無聊,我爸送了我一輛游艇,大家都鼓掌讓我上去講話,我站在臺上,眼睛轉(zhuǎn)呀轉(zhuǎn),終于看到了陳子爍。
我狡黠的開口,看著他的臉,笑著說:“若得陳子爍,必以金屋藏之。”
他站在黑暗里,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。
不過沒關(guān)系,反正過后的十幾年里,我也從未看清楚過他的表情。
我從臺上走下來,提著裙子走到他身后,深呼吸了三次,終于打算開口時,他卻忽然轉(zhuǎn)過身,對我禮貌疏離的說:“慕小姐。”
“你叫我安歌就好。”
他不再言語,我覺得氣氛有些尷尬,于是向他伸出手:“我可以請你跳支舞嗎?”
他大概是想拒絕,但最終還是牽起了我的手,和我跨進舞池。
我一生中所有的痛苦與快樂,都從這一天起。
娛樂圈長江后浪推前浪,長得帥的人比比皆是,陳子爍自從拍完那部電影以后,我在報紙上就再也沒有看到過他的消息。
再次看到他,是在一部電影里。
他飾演一位被男主角收養(yǎng)的義子,一生只為復仇,配一把青龍劍,最后一劍刺進義父的心臟,鮮血染紅了他的月牙色的衣裳。
天空雷雨陣陣,分不清他臉上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。
我把我所有積蓄都拿出來,買斷了電影院里所有關(guān)于這部電影的排片。
此舉一出,簡直全國轟動。
人人都說慕氏財團千金富可敵國,千金一擲。
我在家里,看著那些不斷上升的評論。
夜里,管家對我說:“小姐,陳子爍在外面等你。”
我趕緊對他說:“讓他進來啊。”
他穿黑襯衫和黑西褲,全身上下都是黑,他坐在椅子上,對我說:“慕小姐,其實你不需要這樣。”
我看著他的臉:“我不這樣做,你怎么會記得我?”
陳子爍說:“我一直都記得你。”
這句話,被我藏在心底很久,久到他已經(jīng)漸漸走遠,我卻還不肯醒來。
陳子爍的事業(yè)越來越廣,娛樂圈嘛,緋聞真真假假誰能看得清,但這次,我看到了記者拍出來的類似于偶像劇的照片,頭一次冷下了臉。
照片里陳子爍同那個女人坐在一起看星星,月光灑在他們兩人身上,竟然意外的美好。
記者不停深挖,這個女生叫黎黎,是陳子爍青梅竹馬的女朋友,兩人在一起好多年。
我坐在陳子爍老板的椅子上,看著他們兩一同走進來。
黎黎果然是嬌弱扶柳,我看到她的第一眼,就是她看向陳子爍的那一抹嬌羞。
陳子爍在看到我的時候臉色明顯的冷下來,我毫不在意的說:“黎黎,你過來。”
她似乎很怕我。
我笑了笑,對一旁的秘書使眼色,秘書聽話的把黎黎請出去,剩下我和陳子爍待在里面。
我看著他的臉,走到他面前:“你從來沒告訴我,你有喜歡的人。”
陳子爍那雙如同黑夜般暗沉的眼眸帶了冷意:“慕安歌,適可而止。”
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,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。
我曾經(jīng)預想的情景,是他和我在床笫間,他能親昵的喚我一聲:安歌,我就心滿意足了。
但他卻非要這樣。
沒關(guān)系,我慕安歌從未怕過,于是,那些年黎黎和陳子爍的事被我扒出,包括她曾經(jīng)被輪奸。
報道發(fā)出來后,我坐在家里玩游戲,連輸五次后氣得我心肝疼,正打算去喝點東西時,門忽然被大力踢開,我還沒來得及反應,臉就被甩了一巴掌。
說實話,從小到大,沒人敢打我,這是第一次。
我捂著自己的右臉,看向了那個打我的人。
陳子爍滿臉怒氣的看著我,他手里還拿著報紙,一把甩在我臉上,鋒利的紙張劃破了我的臉,他冷冷的看著我:“慕安歌,你到底想怎么樣?”
我的眼睛瞥向被扔在地上的報紙,上面漆黑的幾個大字映入眼簾——
【陳子爍女友曾被輪奸。】
我嘴唇動了動,卻是一句話都未曾說出來。
直到管家大叔從外面走進來,叫來了保安,把陳子爍趕走,而他看著我的眼睛里,我看不清他的情緒。
晚上,一群被我買通的記者站在我面前,我才終于明白了始末。
他們調(diào)查好后問我要不要看,我說我懶得看,讓他們直接發(fā),卻不曾想,原來這里面,真的有不能發(fā)的東西。
我想,我大概完蛋了,陳子爍大概對我厭惡到極致了。
不是大概,而是一定。
但在第二天,他就又來到了我面前,看著我右臉被敷著冰袋的臉,對我說:“我們結(jié)婚吧。”
我愣了好久,但還是點了點頭:“好。”
我不知他為什么和我結(jié)婚,但我知道他打了我這件事被我爸知道了,我爸惱怒我的沒出息,于是斷了他的資源,他沒背景沒錢財?shù)囊粋€人,只能娶了我。
領(lǐng)完證的那天,他坐在車上對我說:“想去哪里蜜月?我只能請出兩個月的假期。”
我無聲的笑了笑:“不用了,你忙你的,我們結(jié)婚的事,暫時不要公開了吧。”
他沒回答我,但是在第二天,我看到了報紙上的新聞,占據(jù)了整個版面。
后來我才知道,是陳子爍半夜給各家媒體打了電話,讓他們公開曝光的。
我問他:“為什么?”
他冷冷的嘲諷:“誰知道呢?”
看著他從未對我笑著的臉,我開始懷疑,自己是不是做錯了。
他的事業(yè)重回正軌,他開始拍電影,開始轉(zhuǎn)型。
他拍電影不在香城,要出外景,但他從不告訴我他的行程。
這一年他生日,我在家忙活了很久才做出來的生日蛋糕,從下午五點到凌晨五點,我打他的電話,都是無人接聽。
不是關(guān)機,只是無人接聽。
我在家愣愣的坐了一個晚上,直到上午我爸來了。
他甩在我面前茶幾上的照片,他喝得很醉,躺在沙發(fā)上。
我爸和我說:“記者拍到了他和黎黎喝酒的照片,被我扣下了。”
我不以為然的說:“沒事,他都結(jié)婚了。”
我爸恨鐵不成鋼的瞪了我一眼,然后氣沖沖的走了。
估計,他也覺得我很沒出息。
連我自己都這樣覺得。
我不再給他打電話,我起身去把那個蛋糕往垃圾桶里倒,門忽然開了,我轉(zhuǎn)頭,看到穿著白襯衫的陳子爍,我看了他一眼,然后把整個蛋糕扔了。
他沒和我說話,拿了東西直接關(guān)門就走,我坐在臥室里,全身冰冷。
晚上,我餓的要死,叫了外賣過來,外賣電話打過來的時候,我下樓打算去拿東西,卻不曾想在飯桌上看到了陳子爍。
他看了我一眼,低聲的說:“對不起。”
我聽得厭煩,但還是笑了笑:“對不起什么?”
他沒再說,我也就沒再問,于是我走出門,把我訂的東西拿回來,在飯桌上大吃特吃,吃的滿臉通紅,因為是火鍋,很辣。
我不停的喝水,冷水通過胃再到肚子里,我覺得整個人都在冰窖里度過,我快要吃完的時候,陳子爍遞給我紙巾:“我和黎黎沒什么。”
我“哦”了一聲,心臟居然開始回暖。
后來我終于明白,陳子爍這個人,給你一顆糖之前,必定會把刀捅進你的心臟。
我和陳子爍結(jié)婚的第三年,他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個影帝,二十七歲,狀態(tài)正好,風光無限,英俊偉岸。
公司說要給他慶祝,邀請我參加,我搖搖頭,獨自在家里喝他的紅酒。
他人生中的最開心的日子,還是不要有我在的好。
陳子爍是凌晨回來的,他打開燈,一室璀璨落在他身上,我出神的看著他的臉,我們面面相覷,連我自己都不記得,已經(jīng)多久沒有好好看過他了。
十幾年過去了,他從當初的翩翩美少年長成了如今英俊冷酷的男人,花開幾度,世事浮沉,唯一不變的,是我依舊為他著迷。
而我,似乎在這條路上走了太久太久,久到我已經(jīng)感到疲憊。
“子爍。”
我輕聲喚他的名字,朝他舉杯:“恭喜你。”
他看著我,薄唇動了動:“安歌。”
這是我曾經(jīng)最想讓他叫我的名字,但卻不是這種時候。
我伸出食指放在嘴邊,艱難的笑了笑:“我想走了。”
我甚至不敢用重一點的語氣,因為我發(fā)現(xiàn),我的心,已經(jīng)開始疼了。
寵極愛還歇,妒深情卻疏。
漢武帝劉徹同陳阿嬌,至少還有那么一段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美好時光。
我和陳子爍離婚的消息從他口中傳出,網(wǎng)上一片嘩然。
這一年,他的事業(yè)再創(chuàng)巔峰,他自己投資拍了一部自傳體電影,那許多我都不記得了的細枝末節(jié),統(tǒng)統(tǒng)被他拍在電影里。
長達二十年的愛恨糾纏,我對他的占有欲,我對他近乎枷鎖一樣偏執(zhí)的愛意,我的步步緊逼,讓他近乎窒息。
怎么能不恨?
因為我,世人否定他的努力,仿佛他所能獲得的所有成就,都只是因為我愛他。
慕安歌,慕安歌,他的人生處處都是這個名字。
我用黎黎來威脅他,他心想,好啊,既然你要毀掉一切,那不如毀的徹底一些。
最后的時候,他開口叫我的名字:“安歌。”
他原本想說,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。
可面前的女孩仿佛已經(jīng)用盡了所有的力氣,她說:“我想走了。”
她所有的愛都已消耗殆盡。
他聲音喑啞,喉嚨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掐住,他艱難的開口:“好。”
電影的最后,女主角走的那天,香城下了很大的雪,她的背影,漸漸消失在他眼前。
他在他們的家門口坐了很久,一支煙燃到盡頭,燒到了他的指尖,他才愣愣的回過神,再回首,已是百年身。
到了最后,他才發(fā)現(xiàn),他對她源源不斷的恨意,其實本身就是一種飲鴆止渴的愛。
【End】
甜甜玉說:
暫無
游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