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,伴隨著一縷縷金色的光芒,曦陽逐漸懸起,看東方天際吐露出魚肚白顏色,整個大地間都泛著寧靜祥和。
然而王府的大廳里卻和這靜謐的景色截然不同,陳少軒非常的煩躁,常年習慣斂起的劍眉此時更加深了幾重。
面前這個女人的眼淚似是流不盡的樣子,她哭訴著,嘴里還喃喃道:“請王爺為妾身做主。”
陳少軒頭疼,他最厭惡女人哭泣,可他亦不能置之不理,這女人好歹是自己家的。
“什么事?”他開口,忍住語氣中的厭倦。
女人低低地嗚咽,顫栗著發出聲音,“王爺,妾身的東西丟了。”
“什么東西這么重要?需要興師動眾,把所有人都叫過來?”陳少軒用那比數九以來的寒風還要刺骨的目光直射她。
女人用手帕掩著玉容,半遮面的朦朧感更襯得一副我見猶憐模樣,“是妾身母親送給妾身的玉鐲,比妾身的命都重要啊,王爺,您幫幫妾身吧。”
眾妾室表露出不忍的神態,紛紛替女人說話。
“是啊,王爺,您看姐姐好可憐。”
“王爺您是知曉姐姐為人的,誰會偷她的東西呢?”
“王爺,這種偷竊之事發生在王府,應當嚴懲!如若任其發展,下一次指不定又丟什么東西了。”
這群女人一言一語吵得陳少軒不悅,他有意無意地看了眼蘇媛,只見她自顧自地嗑著瓜子,像是在戲臺子下圍觀著她們的哭鬧。
陳少軒心里很不舒服,她難道沒看見他滿面愁苦的樣子?她身為他的王妃難道不知道為自己解憂?
想起母妃還夸贊蘇媛,說什么她善解人意,能夠幫助王爺分擔王府事務,自己怎么沒看出來呢?這女人根本就是只小狐貍!
而蘇媛哪里知曉陳少軒的心思,她看著他的臉色一黑,反倒覺得好笑。
這女人莫名其妙地丟東西,估計又想陷害誰吧。在大宅大院中,什么宅斗啊,都是家常便飯的事,蘇媛無奈地搖搖頭,許是這群女人太過清閑,才會一起斗智斗勇吧。
“玉鐲被偷了,妾身愧對先妣!”而面前,正上演著苦情戲。
這時,有個小丫鬟欲言又止,身著曳地望仙裙的小妾看出了什么,嘴角一彎,媚聲道:“王爺。”
“何事?”陳少軒放眼而去,也注意到了那個小丫鬟。
“不必吞吞吐吐,你想說什么就跟王爺說吧!”望仙裙小妾白了丫鬟一眼,聲音有些著急。
“是。”小丫鬟懦懦地道,“回王爺的話,奴婢曾看到有人進出璇夫人的房間。”
“是何人?”陳少軒瞇起鳳眸。
小丫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,腦袋埋得很低,聲音顫顫巍巍,“奴婢……奴婢不敢言。”
“有什么不敢說的!”陳少軒頗怒。
“王爺可沒空聽你賣關子。”望仙裙小妾聲起。
“奴婢……奴婢看到王妃娘娘去過璇夫人的房間,出來的時候好像在懷中藏了什么。”提到王妃娘娘的時候,她還小心地望了蘇媛一眼。
聽聞,蘇媛嗤之以鼻,呵,敢情這出戲是為自己準備的啊,早說她們這幾天對自己相當和善,原來謀的是這個。唉,看戲人終成戲中人!
陳少軒皺眉不語。
望仙裙小妾喝斥道:“好你個死丫頭,居然敢陷害王妃姐姐?”
小丫鬟驚恐,慌忙磕頭,“奴婢胡言亂語,奴婢該死!”
“王爺。”璇夫人擦了淚,“婢子沒規沒矩的,說出的話本不值相信,可是妾身實在找玉鐲心切,萬一真是王妃姐姐借了去呢?還望王爺幫妾身找一找。”
蘇媛冷眼看著她們,心中嘲諷,演技精湛,不錯不錯。
不在意的口吻,緩緩而道:“既然有人證了,那么物證呢?”不就是玩個冤枉人的把戲嗎,好呀,本小姐奉陪到底。
“還請王爺恩準我等前去搜查王妃姐姐的房間。”小妾們眾口一詞,眼底掩不過幾分陰險。
“你們有什么資格搜尋?”蘇媛蹙眉,語氣有些憤怒,她不喜歡別人亂入自己的房間,這樣覺得自己不被尊重。
青色羅裳的小妾輕哼一聲:“如果沒做虧心事,為什么不敢讓人搜?”
“我們只是不想錯冤了姐姐,所以姐姐行個方便。”璇夫人淚眼婆娑,帕子輕輕擦拭著淚珠。
“你們就憑一個丫鬟的言語,執意要搜本王妃的房間,可有把本王妃放在眼里?”蘇媛不悅,厲聲道。
“妹妹們也是為了證明你的清白啊。姐姐怎么這么不識好人心呢!”紫衣小妾委屈道。
“王妃,既然沒有什么,就且隨她們搜吧。”說完,陳少軒轉向眾小妾,厲聲道:“若沒有搜到玉鐲,你們自行請罪!”
“是。”她們說著,心中甚為得意。
幾個丫鬟奉了命到蘇媛的房間搜查,眾人則等在門外。
蘇媛神色凝重,打量著這群女人,見她們唇角帶著意味不明的笑意,又好像是有十足的把握,能從蘇媛房中搜出什么似的。
她突然看明白了,她們既然做戲肯定會做全套,想必早已買通自己房里的粗使丫鬟,將那所謂的玉鐲藏在房間的某一處。
“找到了,找到了。”丫鬟將一個錦盒呈了過來。
璇夫人急忙打開一看,只見里面完完整整地躺著一玉質通徹的鐲子。
“王妃姐姐,你為什么要拿妾身的玉鐲!”
璇夫人瞪著哭紅的雙眸,質問蘇媛,“這可是母親的遺物,王妃姐姐你怎么能這樣做。”隨即又嚶嚶地哭了起來。
“果然是她干的,怪不得不讓搜房間呢。”
“是啊,也就庶出的女人才會干這種事。”
蘇媛看著錦盒中的玉鐲,一陣發笑,剛想開口嘲諷,卻聽陳少軒陰郁的聲音插了過來,“王妃,你若喜歡這些東西,直接和本王說就行。”
蘇媛鄂住,略帶疑惑地看著陳少軒。陳少軒避開她的目光,繼續道:“既然王妃喜歡,璇兒你就把玉鐲送給王妃吧。”
璇夫人忽然有些開心的感覺,但很快又被悲傷給抹去了,“這玉鐲放在王妃姐姐這里可能更符合先妣的心意。先妣希望鐲子能找到真正的主人。”
蘇媛心中劃過一絲寒冷,她想不明白陳少軒何出此言,倏地感覺很難過。隨后她冷笑接過鐲子,左右把玩,緊接著一聲清脆的玉碎聲傳來,眾妾室驚鄂。
她們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,方才完整無暇的玉鐲此時已摔在地上,碎成兩塊。有人還不可置信地揉了揉雙眸。
蘇媛笑笑,“不好意思,沒拿穩。不過這玉鐲一摔就碎了,嘖嘖嘖,還真入不了本王妃的眼。”
璇夫人的臉霎時間白了,張著嘴不知說什么。緊攥著拳,手指骨骼隱隱作響。什么玉鐲摔不碎,這蘇媛分明是在羞辱自己!
她含著淚看向陳少軒,乞求他為自己做主,而陳少軒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,抬腳就走。
蘇媛連忙跟上他離開。
“陳少軒,你站住!”蘇媛在他身后大喊,語氣中明顯聽出她的氣憤。
聞聲,陳少軒停下了腳步,他回首,見蘇媛一副受氣小媳婦模樣,唇邊幾分笑。
“陳少軒,你說那話什么意思!難道在你心中,我蘇媛就是個因為錢財而去偷竊的人?”
陳少軒十分正經地盯著她的眸子,半晌才出聲:“如果你覺得我剛才的言語讓你生氣,那么我向你賠罪。”
說完徑自地拉住她的手,不顧她的呆愣,往前走去。
兩人來到了馬廄,蘇媛看到了一匹通休雪白的駿馬,不由地感嘆,這馬兒好不漂亮!
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,那馬兒性子卻烈的很,‘嘶’叫一聲后,前踢高高抬起來,嚇得蘇媛忍不住后退,陳少軒伸出手臂攬住了她。
另一只手則在馬背上拍了拍,那馬兒立刻就安靜下來,像是一個得了糖果的孩童,高興地用頭蹭了蹭他。
“你會騎馬嗎?”陳少軒側頭看著她,引以為傲的酒窩露了出來,陽光照著他的眼睛,蘇媛在白天看到了星星。
看馬的馬夫打開了馬廄,將白馬牽出來,陳少軒接過韁繩,很輕易的跨上了馬背。
“上來。”陳少軒彎腰,長臂一伸,將她撈上了馬背,動作很是溫柔。
蘇媛靠在他的懷里,臉頰微微發燙,雙手不知道該放向何處。
陳少軒有力的手臂圈住了她的腰,她突然感覺到安全感。他的另一只手,抓著韁繩,大喊一聲駕后,白馬則撒開四腿,奔跑開來,一直奔出了王府。
蘇媛的手不知何時抓住了陳少軒腰側的衣服,她從未騎過馬,看著馬背距離地面如此之高,她的心一直撲通撲通地跳,害怕摔下去粉身碎骨。
“我們要去哪兒?”蘇媛有些顫抖了聲線。
白馬如風馳云卷,蘇媛只感到耳邊充斥著疾風,她聽不到自己的聲音。陳少軒勾唇一笑,并未言語。馬兒載著他們向城西飛奔而去,跑過街道,又跑過綠草如茵的大地,身下的白馬終于放慢腳步最后停下。
蘇媛還未緩過神兒,便看見正前方有一片茂密的森林,而他們所在的草地上和那神秘的森林中間隔著四五米寬的懸崖。
蘇媛艱難地咽了咽口水,干笑著指了指前方,“我們……我們不會是要跨過去吧?”
陳少軒只笑不語,催馬后退到適當的距離,而后他又策馬向前沖去。
天啊,他不要命了嗎!蘇媛閉上了眼睛,頓時世間一片安靜,她本能地用手臂緊緊還住陳少軒的腰。
時間過得好慢好慢,白馬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,從懸崖的這一頭,飛馳到了那一頭,最后穩穩地落下。
“已經沒事了。”陳少軒見蘇媛仍閉著眼,輕聲安慰道。
蘇媛還是不肯睜開眼睛,陳少軒無奈地笑笑,小丫頭平時不是膽子挺大的嗎?
馬兒繼續朝著森林跑去,等到蘇媛睜開眼,落入視線的是一片堪比仙境的美景,到處是蒼翠松林,到處是身著恰似龍之鱗片衣裳的松樹,宛若一潭深水的山間峽谷。那濃郁的松油的清香沁在鼻間。蘇媛的心情也隨之明朗起來,一種愉悅的感覺在身體內流動。
馬兒腳下的池水清澈見底,日光下澈,他們的倒影布在石上。
方才跨越懸崖的恐懼感消失而過,她深深地喜歡上了這里。
陳少軒將她抱下了馬,蘇媛舒展舒展筋骨,看著魚翔淺底。 紅色的小魚宛如一塊塊紅綢在水面上下舞動,也舞動了蘇媛的心情。
她早幾日在皇宮里就被魚兒所吸引,沒想到這里的小魚們更加靈動活潑。
陳少軒望著蘇媛揚起的笑容,心中一暖。好像多年以來的寒冷頃刻間融化了,他自己也想不明白為何有這種感覺。
“現在還生氣嗎?”他頗有些小心地問。
這句話一下子使蘇媛回過神,她白了陳少軒一眼,努努嘴:“好像吧。”
“別生氣了。”他繼續道,嗓音有些不同于往常。
聽聞,蘇媛一愣,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被剛才過懸崖刺激到了,耳朵出了問題。陳少軒居然會用這種語氣和自己說話?
蘇媛其實很感動,她從來沒想過陳少軒會帶她來這么美的地方,這是他給自己的驚喜嗎?但她又想不明白他為何這么做。
蘇媛不想再為難他,便說道:“本王妃是那么小氣的人嗎?這點小事我根本沒放在心上。”
他淡淡地嗯了一聲。目光向天邊望去,蘇媛隨著他的視線,看見了淺藍色的天幕,沒有一絲浮絮,瑰麗地熠熠發光。
寒敲白玉說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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